kyphosis

鱼缸中的谋杀

那个东西还在我脑海中。准确地说,是那些东西。

我一想起来就恶心。

昏黄泛着绿藻的恶臭水缸中,在软糜的缸底里露出的那个东西,它的目直勾勾望向我。

源于什么呢?我开始回想,应该是那只乌龟干瘪的尸体?不,还要更早,应该追溯到独自伫立于某人清冷的墓碑前时开始的。那碑是一栋白色的石头,做成了古代亭阁大门的样子。我独自在那里伫立许久,终是在迷茫且空白的无意识下,伸出手敲了敲那门。并无反应。怎会有反应呢?我怔怔地立着。然而,就在转眼间,一只黑色的蝶翩翩而来。并不灵巧,也不莽撞。它直直地来了。一阵风也吹过我,我无比清醒地盯住那蝶,它绕着我飞了好几圈,又直直地飞向那雾霭的松林中去了。大抵不是松林,不过它们格外挺拔,而我也终是在呆滞中目送它消失在丛间。

大概就是源于那时候。一种奇异的恐惧夹杂着爱意蔓延在我心中。

再次面对那震颤是在一次长途旅行后,到家时发现,母亲养的乌龟死了。“噫,真恶心。”这是他们唯一的评价。我心底有些许哀伤,但也抵不过无言,不过我很清楚,我的心底也正是“噫,真恶心。”

我不该那么仔细地观察它的。

干枯的壳,肉体几乎已灰飞烟灭。但头部还很完整,不过眼眶是空的。那些可恶的白色的虫,正在一具了无生息的躯体中开着生命的宴会。我憎恨他们,似乎是它们妄想着将他人的生命替代一般————怎么能在别人的躯体中狂舞?!!

我愤怒了,我的那点儿爱意并不是给他们这帮掠夺者和顶替者的,但承受爱意的对象却若隐若现,正如隔了一层投影般模糊。

同样是长途旅行,这次回来时,我注意到鱼缸中莫名少了一条小金鲤。在那个水缸的小鱼中,它的体型是能让人一眼看到的。我按耐着内心那个令我寒颤的猜想,将疑惑告诉了父母。“也许是之前就已经死了,被扔出去了。”他们云淡风轻地说。然而当我问他们谁有扔过那条金鲤,却又都想不起来。我的恐惧更深了。在那个昏暗发霉的水缸,在暗处下游梭的黑影,似都冒着冷酷又愚蠢的目光,呆滞地垂涎着能让它们活着的东西————肉。它们无意识地游动,永远不会闭上的那对混浊的目,在简单的“1”与“0”中做出决策。想到这里,我不寒而栗。而我的父母,他们还在讨论些无聊且没用的琐事!难道炖肉的火候,比这赤裸裸的谋杀还要重要吗?我似乎是被孤立了。

直至很久之后我无意看见的水藻中的残尸,才终是放下心来。果真是这样。

连同脊柱一起露出的它,用那愚蠢的目望向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