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見得荷花不見得黃
我好想问问这首歌的词作者,“不见得荷花不见得黄”这一句,究竟是什么意思。 这也许对我来说很重要,我直到现在也没参悟。
那个时候还十分喜欢画画,笔力还不足以记录什么,也就绘画能够为我留下脑海的印记了。我坐在那个公园的荷花池旁,手捧一个很大的本子,用铅笔轻轻描摹出池中一簇荷花莲叶的影子。细水潺流,桥边的白石被风抹得清凉,木桥下还时不时有小鲤搅动着乱了我心,但手却轻而不抖,下笔细腻流畅,我从那个时候就痴迷于用一些途径还原自己的所思所想了,再加上年纪尚小,想来算是绘画的功底不错的。
因此,在我用水彩轻轻晕染开来荷瓣的一抹淡粉时,往来的行人便开始注意我了,时不时凑在我身后,对这个小孩笑着夸着轻轻叹着。心中自然是喜色渐涨,下笔也更加果断了。
眼见为实,果真吗?我偏根据直觉,也许是什么对美感和荷花本身的固有印象,在荷瓣素粉的根部点染上了点钴黄。并对这一为“实”的反叛悄悄自得,甚为满意。
当我为水面刻完最后一圈涟漪,笑着翻过了本子,带着腼腆的礼貌为周围探看的行人展示。“这小姑娘……画的荷花,真像啊”“学过没有?看着有些许灵气”“嗯,不错不错,将来定是高手啊,不知能卖出多少幅”周围人都笑起来,有的甚至还拍起了手。
西阳垂影斜桥过,半日已过……我站在桥上喂鲤鱼,那些人已散去,归家隐入江湖人海,我看着鲤鱼在水里打转。日光流转远去,不见荷花,只见一池影。有个人在我背后叫住了我。
“小姑娘,你画的这荷花,花瓣根部为何是钴黄色的?”
我怔住了,猛然回过头,那是一个中年男人,还带点笑意。
我理所当然地回答:“因为荷花的花瓣尾部就是黄色的。”
“当真吗?不见得吧,你看,这池里的荷花,哪一个能看出来有黄色?”他指向了我曾久坐的白石对面那一簇,在影中已无法看出颜色,但我确实想起来了,至少看的时候那些花都是素粉色的,素得纯净。
我被问住了,一时答不上来,又看着他似乎摆着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,便越想越恼,不大想理会他。被一个陌生人问得答不上来话,实在有些丢人了。
但他却很认真,一定要问我问出答案一般追问,眼前的荷花,分明没有半点黄色。带着些年少傲气的轻狂,我心中愈发描重了那抹黄,越描越深,暗自贬他看不见那抹黄,分明是在心里的,我画出来为的是我的心。
我转过身,不再理会。
他见如此,也停住了,我本以为他要讲些什么,就静静竖耳倾听。但他只是轻叹一声,笑着对我说:“小姑娘,再见了。”
我静立了好一会儿,等着他说些什么。鲤鱼儿吃光了我掰碎扔下的面点,再回头,就已空空荡荡。 当然,我早就不再绘画了,人总是会变的,在荷池边描摹的那时总不会想到有一天也会放下画笔而捡起墨笔,画笔已经不能再表述我心。某人说过的话也没有一语成谶,我终究再不会是为荷花描黄的少年。
为什么画荷花的时候要添那几笔黄,我想过,我想不出来。这对我来说也许是很重要的事情,我到现在仍没有参悟。荷花有太多种颜色了,浓艳的也有淡雅的更多,想要把它们一一画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,那池荷花真就不见得有几株花瓣根部是有黄色的么?难道我当然知花红叶绿,却画不出那池花究竟如何红,那塘莲究竟如何绿。记得有人曾说过,你只知道运作规律,却不知道那规律的皮下是个体在运转,它们之间究竟如何运转,你猜不到。你知道人是有善恶的,你却不知道人与人如何善恶。又有人说,我们的唯一性取决于记忆。
荷花还是你我,钴黄或素粉,我记得那天桥上清风,你却不记得,你也不知道那几条小鱼绕了几转。我看见了一池素荷,你看见了什么?
所以我要把这个未解之谜抛出来,现在你能告诉我,你所看到的荷花是什么颜色吗?